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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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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則安萬萬沒想到自己很快又見識到另一場精彩互掐。

起因還是他提出來的修《字典》。

姚鼎言和秦老太師掐起來了。

秦老太師是最反感姚鼎言的人,準確來說是反感姚鼎言的“野心”。姚鼎言推出拼音法時他已經叫他的學生不要接受這種“番邦文字”,聽到秦如柳回來說起姚鼎言準備用拼音法編一本字典,秦老太師氣得不輕,直接把徐君誠找了過來,讓他想辦法改變趙英的主意。

徐君誠對拼音法的看法不如秦老太師般不喜,他替姚鼎言據理力爭:“拼音法是好東西,鼎言兄已經在一些地方上推行,效果極好。”

秦老太師沈下臉,擺擺手讓徐君誠回去。一轉頭,秦老太師就讓人上書趙英提出反對意見,認為用這種番邦文字作為索引來編撰字典實在太荒唐了,更過分的是居然還敢把它擺到部首索引前面——這成何體統!

徐君誠很快被趙英找了過去,給他看了秦老太師的折子。

徐君誠苦笑起來。

誰都看得出上書的人是秦老太師的得意門生,更何況他本來就是秦老太師門下子弟?他只能緘口不言。

趙英說:“君誠,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徐君誠搖搖頭,不肯多言。秦老太師是他的老師,他不能直言秦老太師此舉不對,可要他違心附和秦老太師他又做不到。

趙英明白了徐君誠的立場。

他在心裏嘆息了一聲。

徐君誠和姚鼎言一樣都是性格耿直的人,只不過徐君誠出身世家,行事謙謹有餘、魄力不足,言談之間往往多有顧忌。這性格雖然不是什麽大問題,可由他來當太子太傅總像是缺了點什麽。

趙崇昭會聽徐君誠的話,卻不會真正喜愛他。

趙英說:“秦老脾氣犟,你回頭好好勸說一下。”雖說用那幾個番邦文字來做索引有些怪異,但看完謝季禹拿出來的那一小段範例後趙英覺得這樣的編排一目了然,非常不錯。再說了,後面不也有另一個按照部首來做的索引嗎?士子大可按照自己掌握的方法來查找某個字。

至於兩個索引誰在前誰在後,那就不在趙英的考慮範圍內了。

他對徐君誠說:“你和鼎言好好商議,早日拿個章程出來。”

徐君誠一陣頭疼。

他老師是個執拗的人,姚鼎言也是個執拗的人,要說服誰都不容易。修撰《字典》本來就是姚鼎言向趙英提出來的,他肯定是想進一步推廣謝季禹那個拼音法,怎麽可能讓步?

正如徐君誠所料,朝堂上的爭議聲愈演愈烈,大有直接吵到趙英面前的趨勢。

姚鼎言一直沒發聲,只是叫幾個同僚和秦老太師那邊的人吵。“戰況”很快蔓延到朝堂之外,《字典》的修撰工作還沒開始,士林中已經議論紛紛。不少人前段時間關心過剛剛編修出來的《本草》,聽到《字典》時猛地一激靈,都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也許也快到了!

一時之間,修撰《字典》的決議竟不翼而飛,傳遍了大江南北。

姚鼎言等“戰況”白熱化後才才施施然地給秦老太師寫了封信,大意是:您老不喜歡新事物,那你如今坐著的是什麽?“張家椅”最先不正是您用上的嗎?難道對您有用的您就接受,沒用的您就不接受?您當然已經不需要拼音法這種簡單易學的東西,可天下士子需要!寒門士子識字不易,拼音法若能推行開,必然能為大慶朝栽培出更多英才。如此良法,您一力阻撓到底是何用心?

秦老太師看到信時只差沒氣暈過去。

姚鼎言筆鋒尖銳,一句句都像冷刀子一樣戳心,這等誅心之言秦老太師如何受得了?

他一氣之下病了一場,他的門生們也消停了。

趙英都點了頭,秦老太師又病倒了,他們實在沒底氣再和姚鼎言爭執下去。

沒想到姚鼎言聽到秦老太師病了以後又上書趙英,表示願意讓步,把部首索引擺在前面,拼音擺在後面,並對秦老太師生病的事進行了深刻的反省,誠懇地說自己不該進行這種意氣之爭。

姚鼎言的讓步博得了一片讚譽之聲,許多不願接受拼音法的人都開始松動了。

徐君誠仔細一琢磨,頓時苦笑不已。

這一次姚鼎言又贏了。

姚鼎言肯定從一開始就不準備把拼音索引擺在前面,他會提出這種想法根本是想挑起這次的紛爭,然後趁機把拼音索引加進字典裏面!

假如爭論的中心是“讓不讓拼音索引放進字典裏”,姚鼎言還會讓步嗎?不會!

姚鼎言是故意的,他故意把爭議的重點變成“拼音索引和部首索引哪個在前面”!整個爭論的過程中,甚至沒有人想到要提出把拼音索引刪掉。

如今一看,姚鼎言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徐君誠感覺一陣疲憊,只能嘆了口氣。

另一邊的姚鼎言心情極好。

沒有徐君誠的話,秦老太師已經不成氣候。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字典》的事只是印證了這一點而已,但並不影響姚鼎言的愉快。

秦老太師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秦老太師。不能怪他不敬尊長,以前他上書趙英陳述“窮則變變則通”的主張時,這老匹夫阻撓了多少次?

如今秦老太師沒那個能耐了。

他早已離開朝堂,“人走茶涼”四個字是他如今的寫照。

姚鼎言沒有絲毫憐憫,只覺快意。

他當然明白自己日後也可能會遭遇相同的事,可他眼下正當壯年,不好好做出一番成就怎麽對得起自己?阻礙他一展抱負的絆腳石,他絕對會一一搬開,即使會與再多人交惡都在所不惜。

不同於姚鼎言和徐君誠心中的覆雜,謝則安和趙崇昭這幾天過得格外快活。選完三個新伴讀之後趙崇昭表現得特別好,禁足令自然早就撤了。趙崇昭認真試探了好幾回,確定趙英不會因為自己出宮而生氣之後立刻開始到處撒歡。

這次他沒忘記謝則安,直接把他帶上了。

謝則安充分認識到趙崇昭這家夥到底有多難搞。

他和趙崇昭一起出去五次,其中四次趙崇昭遇到了“仇家”,狠揍了對方一頓,對方哭哭噎噎地邊喊著“我回去告訴我阿爹”邊逃跑。這天是最後一次,在和一行人狹路相逢之後,謝則安一眼看出了他們之間潛藏的暗湧。

毫無疑問,趙崇昭又遇到了“仇家”!

不過這個“仇家”段數似乎比較高,見到趙崇昭時微微一笑,說:“昭弟,你出宮了?”

聽到這聲“招弟”,謝則安差點沒忍住發笑的沖動。他擡眼打量著這位“仇家”,發現對方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身桿筆挺,劍眉星目,十分英氣,瞧起來是個磊落人。

趙崇昭可不想笑,他氣得不輕:“三郎,我們走!”

這聲“三郎”倒是讓“仇家”註意上謝則安了,他溫言問道:“你就是謝尚書家的三郎?”

謝則安微微頓步,禮貌地朝對方點點頭。

“仇家”見趙崇昭瞪著謝則安,笑容更深:“有機會我再去謝府拜訪。”

謝則安不明所以,但還是說:“歡迎。”

趙崇昭直接扯著謝則安離開。

那“仇家”站在原處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

謝則安亦步亦趨地跟著氣呼呼的趙崇昭,忍不住問:“剛才那家夥是誰?”

趙崇昭說:“你盯了他好一會兒!”

謝則安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趙崇昭咬牙:“你說什麽?”

謝則安面不改色地說:“殿下你看錯了,我哪有盯著他看?那多不禮貌!”

趙崇昭哼了一聲,說道:“這家夥特別受歡迎,而且我喜歡的姐姐很快就要被他娶掉了,我看到他就討厭。”

謝則安摸著下巴:“原來殿下喜歡年紀比你大的!”

趙崇昭耳根發紅:“別胡說八道,誰喜歡了?”他又列出對方的一個罪狀,“這家夥可恨極了,父皇老是誇他!”

謝則安明白趙崇昭是想讓他一起同仇敵愾,可他說出的理由實在不足以讓人站在他這一邊。

優秀是沒有錯的。

當然,會心生妒忌也是人之常情。

謝則安問:“他快要娶親了?”

趙崇昭義憤填膺:“對啊,他和珣堂姐的婚期定在下個月初,要不然他怎麽能賴在京城不走!”

一聽“下個月初”,謝則安明白了。這是梁撿告訴他的趙崇昭的“勁敵”之一,齊王世子趙旻。齊王是個荒誕不羈的人,醉心於鑄鐵,天天往鐵爐邊湊,連趙英壽辰都給趙英送個“百煉鋼”什麽的充數。這個齊王世子卻與齊王不太一樣,他從小擅於民生,在齊王封地內大興農事,年紀雖小卻極受當地百姓愛戴。

這樣一個人假如不是生在皇家,必然是個難得的人才。可他出身皇家,對趙崇昭而言卻是極大的威脅!

看來趙崇昭在很多事上面有點糊塗,直覺卻非常敏銳。

謝則安及時表明自己的立場:“下個月初成親的話,我們可以在他迎親時開個小玩笑。”

趙崇昭兩眼一亮:“什麽小玩笑?”

謝則安再次面露小羞澀:“我聽說有個南郊那邊有個火藥作坊……”

趙崇昭眼睛更亮了:“對!那邊做出來的火藥可好玩了,轟的一聲就冒出一陣黑煙!又響又好玩。”

謝則安說:“殿下能進去不?”

趙崇昭遺憾地說:“不能!”他瞧著謝則安,“你想去見識見識?”

謝則安說:“那我回頭和我爹商量一下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他湊近趙崇昭耳邊和趙崇昭耳語。

趙崇昭只覺得耳朵癢癢的,卻又不想推開謝則安。仔細聽完謝則安說出他的“小玩笑”後趙崇昭瞪大了眼:“真的可以嗎?”

謝則安說:“量少的話,只會驚擾一下迎親用的馬,不會出亂子的。”

想到到時趙旻受驚後驚慌失措的模樣,趙崇昭說:“成!我們就這麽辦!”

謝則安說:“在那之前,我們得試試它的威力。”

趙崇昭來了精神:“怎麽試?”

謝則安說:“比方說找個你很討厭的人,套個麻袋,把它扔到那家夥褲襠裏,炸他小嘰嘰!”

趙崇昭聽完後嘰嘰一疼。

等他想到這事兒是對別人做的時候又覺得非常帶勁!

可他還是有點顧慮:“要是不小心炸過頭了怎麽辦?”

謝則安也覺得好像太過分了,於是退而求其次地提出另一個建議:“那我們讓人找個那家夥在蹲茅坑的好時機,把它往坑裏一扔了事。”

“這倒不錯,”趙崇昭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一個特別討厭的人:“我們去炸謝謙那狗東西!”

謝則安應得特別爽快,笑瞇瞇地說:“好!”

有人一起幹壞事的感覺就是爽啊!

梁撿顧及長公主不能動謝謙,這段時間還跑得不見人影,他只能自力更生了!

謝則安腆著臉找上謝季禹,特別靦腆地開口說:“爹,我有一個小想法……”

正忙於琢磨新印刷術的謝季禹聽到這話時腳下一趔趄,差點沒栽倒。

謝季禹板著臉說:“明早再說。”

謝則安楞了楞:“為什麽?”

謝季禹說:“我怕聽完你的‘小想法’後今晚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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